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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“矢人”章主要讨论了如何居仁以抵御外界影响，“物-己”之二元结构是此章枢纽。而赵岐将阐释焦点对准“函矢之喻”,将章旨引向“术有善恶”之判断，并给出“择仁术而居之”的应对方案。赵岐揭示的术业倾向性问题有重要意义，但其“择术”方案却面临巨大的理论困境：以社会需求论，各行各业对社会运转不可或缺；以个体状态论，人面对术的固有倾向亦并非全无转圜余地。王夫之以“居仁”收摄“择术”,提出“心外无术”而“术能易心”,一方面缓解了赵岐“择术”方案面临的理论困难，一方面扩充了孟子语境中“居仁”的义理层次。将“矢人”章置于更大的经典背景之中，可以看到儒家提出“备物致用”“圣作工事”,从圣王制器角度肯定弓矢、棺椁等技术指向文明和人性目标，对“术”进行了明确的正面定性。而儒家对术业倾向性问题的应对集中于两方面：一是“居仁”之内部方案，二是“法度”之外部方案。
Abstract：古籍：《白虎通》《管子》《韩非子》《淮南子》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史记》《文心雕龙》《周礼》《周易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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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如孙奭言“不知择术而耻为弓矢也”(《孟子注疏》,第97页),晁补之言“故择术者必慎其初”(《全宋文》第126册,第280页),尹焞言“人之择术不可不慎也如此”(《朱子全书》第7册,第690页),朱熹言“里以仁者为美,人之择术,岂可不谨”(黎靖德编,第641页),张栻曰“择术而自处于不仁,其不智甚矣”(《张栻集》上册,第222页),陈文蔚言“术之不可不择盖如此”(《全宋文》第290册,第402页)。
(2)以巫、匠对应巫祝(或巫医)、制棺者是赵岐以降的主流认识。虽然历史中也有异见,但都影响不大。本文不予赘述。
(3)值得注意的是,由获利机制出发讨论术业,是一个既有的理论进路。在此,赵歧或许受到了前人的影响。《淮南子·说林训》言:“鬻棺者欲民之疾病也,畜粟者欲岁之荒饥也。”此句言卖棺者欲人生病,而屯粮者欲闹饥荒,与赵岐分析“匠”的逻辑相似。而《韩非子·备内》言:“舆人成舆,则欲人之富贵;匠人成棺,则欲人之夭死也。非舆人仁而匠人贼也,人不贵则舆不售,人不死则棺不买,情非憎人也,利在人之死也。”指出舆人由制造车舆获利,因此希望他人升官发财,匠人由制造棺椁获利,因此希望他人夭亡。舆人与匠人的对比,较之“巫匠”似乎更适合于阐发“因术取利”对于人心善恶的影响,而其中存在的问题也更为复杂隐蔽。不过这一进路并非本文讨论的重点,此处不作过多展开。
(4)“居仁”出自《孟子·离娄上》:“吾身不能居仁由义,谓之自弃也。仁,人之安宅也;义,人之正路也。”其中“人之安宅”一句,与“矢人”章相通。
(5)王夫之的看法基于其独特的心、术关系论。从他的理论出发,心术关系可总结为“是一而二”。所谓“是一”,指“心、术元为一贯,而心外无术”。(王夫之,1975年,第557页)具体而言,“人之有心也,而术生焉,乃术生于心”。(《船山全书》第8册,第222页)从根本上说,术之功用皆生于心之发动,因此自本原来看,心术是一。所谓“而二”,指术虽生于心,但既生之后,会对心发生反作用,他指出:“术生于心,而还以生心,善恶各成其条绪。习之不已,而其中之条条绪绪日以著,而乐为之不舍,则心亦专移于此而尽忘其他。”(同上)因心之发动而所生之术,会形成各种倾向引导的条绪,如果心沿着某种条绪趋从而去,便会逐渐发生变化。因此从作用来讲,因为术能易心,故而为二。“心外无术而术能易心”是他思考求仁方案的基础。王夫之对于心、术的区分比较复杂,本文不做深究。
(6)此处亦可参考“以羊易牛”章王夫之阐发“仁术”的相关论述:“有一念之仁,则必有一事之仁相为终始;有一事之仁,则即有他端之疑于不仁而要以曲全。王有仁之心矣,而未自知其有仁之术也。夫术不在仁之外,而仁正全于术之中。故但令恻隐之端直行而无所碍,则为生为杀,为心为事,全具一自然之条理,以妙成乎大用。斯术也,人心必有之术,即千圣百王所曲畅旁通成功成允之术也。”(《船山全书》第8册,第72 页)
(7)《系辞》并未记载铠甲的发明。不过可资对比的是《管子·地数》中的说法:“葛卢之山发而出水,金从之,蚩尤受而制之,以为剑铠矛戟。”被孟子视为“惟恐伤人”的函甲,出自“最为暴,莫能伐”(《史记·五帝本纪》)的蚩尤之手。
(8)比如孟子也强调:“朝不信道,工不信度,君子犯义,小人犯刑,国之所存者幸也。”(《孟子·离娄上》)
基本信息:
DOI：
中图分类号:B222.5
引用信息:
[1]吕明烜.术有善恶吗?——儒学视域中的术业倾向性问题[J].哲学研究,2023(12):68-79.
基金信息:
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“先秦两汉儒学视域中的‘制器’观念研究”(编号21CZX031)的阶段性成果